■ 向创
暮色像打翻的焦糖,浓稠地漫过项目部的玻璃幕墙,沉甸甸地压在安全帽上。每天从项目部拖着沾满水泥的胶鞋往回走,拐进巷子口,那股甜丝丝的焦香就像下班的铃声,总能精准钩住我发沉的脚步——拐角那辆铁皮烤炉,成了我雷打不动的“收工仪式”。
记得那年寒冬,混凝土浇筑到晚上九点多。我摘下冻得僵硬的手套,哈着白气往回走。整条街就剩路灯昏黄的光晕,远远瞧见炉子上腾着白烟,老爷子弓着背,拿钳子拨弄红薯的剪影在墙上晃悠。“小伙子,来个热乎的!”他抬头冲我喊“今儿这批烤得透,糖汁都快流出来了!”炉盖掀开的瞬间,热气裹着甜香猛地扑过来。
蹲在炉边等红薯时,我总爱看他包红薯的样子。粗粝的手指捏着纸袋,把油亮的红薯轻轻滚进去,动作比捧宝贝还仔细。“叔,您这红薯咋就比别人甜呢?”我忍不住问。老爷子眯起眼笑:“这是本地的蜜薯,挑细长溜儿的,用果木炭慢慢煨。”他指了指脚边的竹筐,里头码着带泥的红薯,“你闻,还沾着地里的土腥气呢。”
如今再走过那条巷子,梧桐树还在,却没了熟悉的烤炉。现在每次加完班,闻到烤红薯的味儿,眼前就浮现出那个佝偻的身影,耳边还响着“吱呀咔嗒”的炉盖声。原来有些温暖,早就渗进了的日子里,成了心底最柔软的念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