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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的夏天
雷林娣
  盛夏的午后,少年不惧热浪滚烫,眼里放光。他上身赤膊,下身着条五分裤,光着脚丫,穿梭在仅存片刻宁静的村庄里。树上的知了声此起彼伏,村边池塘的蛙鸣也不绝于耳,在这份宁静与嘈杂的碰撞中,少年叼着一根狗尾草,叉腰皱眉,颇有要跟这夏天干上一架的姿态。
  征服盛夏,从捉鱼摸虾开始。村东头的水沟边,望着湍急的水流才几秒钟,少年一跃而下,仿佛训练有素的跳水运动员叱咤赛场一般。他一只手撑着田埂,一只手在水里摸索,一会眼神坚毅地抓起一把水草,一会又定住不动。等待已久的猎物在不远处顺着激流而来,少年胸有成竹,一头扎进水中,起来时却两手空空。少年眼中的失落藏掖不住,渐渐暗淡,没出几秒又闪烁光芒,嘴角也开始不断上扬。原来是用脚夹住了猎物!不愧是一名合格的猎手,“双手捕鱼,双脚断后”的战术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。翻着白肚子的草鱼被少年捧起来,扔在了岸上。少年望着战利品出神,脑海里已经幻想出长辈们的簇拥和称赞。他不由得哈哈大笑,自豪之情溢满整个夏天。
  晚饭饱餐一顿过后,一屋子人来到天台乘凉。也许是忘记了刚才边吃边哭的场景,少年屁股上的巴掌印没有完全褪去,就想接着给大伙吹嘘今天的战
  绩。他站在小板凳上,摆好捕猎时的英姿,酝酿好久的台词刚准备脱口,母亲的怒火又被点燃,“咋的啦,还痒呐?不是奶奶护着你,今天指定让你趴着睡觉。小兔崽子,知道玩水有多危险吗?”母亲扬起巴掌,抬高音量,“再有下次,我保准你屁股开花!”哥哥姐姐在一旁幸灾乐祸,笑声响彻云霄。少年的脸火辣辣的,只好躲在奶奶背后不敢吱声,那股捉鱼时的傲气荡然无存。奶奶连忙打圆场:“算了算了,他还小,下次肯定不敢了。”奶奶扶摸着少年的头。
  天台的晚风,失去了白天的那般热情,只是一阵,竟也抚平了少年的低落。夜空中散落着点点明星,天台上铺满的是破旧竹床,远方的竹林飒飒作响。奶奶拿着蒲扇,给少年讲着陌生古老的故事:躲战乱,闹饥荒,挣工分,养儿女,在每一个这样的盛夏里。奶奶说,她以后也会是天上的一颗星,就是那颗最亮的。少年似懂非懂,只是依偎在奶奶怀里,在温润又苍老的声音中进入梦乡。
  醒来时,周围一切都变了样。少年不再是少年,奶奶和竹床也不在身旁,取而代之的是同事、桌椅和空调。他揉了揉眼睛,又转头望向窗外,眼角的晶莹泛着白光。在那零星的晶莹里,藏着属于少年的夏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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